有网友碰到这样的问题“沈石溪的文章,急”。小编为您整理了以下解决方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解决方案1:
保姆蟒
儿子生在边远蛮荒的曼广弄寨子,寨子后面是夏洛山,前面是布朗山,都是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寨子里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大人上山干活了,比兔子还大的山老鼠从梁上翻下来,把睡在摇篮里的婴儿的鼻子和耳朵给咬掉了;一头母熊推开村长家的竹篱笆,一巴掌掴死了看家的狗,把村长刚满周岁的小孙孙抱走了;村长在老林子里找了五年,才在一个臭气熏天的熊窝里把小孙孙找回来。六岁的孩子了,不会说话,不会直立行走,只会像熊那样叫,只会四肢趴在地上像野兽似的爬行,成了一个地道的熊孩
我那时迷上了打猎,有时钻进深山老林追逐鹿群和象群,几天几夜都不回家。妻子挑水、种菜、洗衣服什么的,只好把还在吃奶的儿子独自反锁在家里。我们住的是到处有窟窿的破陋的茅草房,毒蛇、蝎子、野狗、山猫很容易钻进来,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个保姆来带孩子,但我那时候收入微薄,养家糊口尚且不易,哪有闲钱去请保姆。我和妻子都是下放来的知青,也不可能让远在上海的亲人万里迢迢跑到边陲来替我们照看小孩。
就在我犯愁之际,寨子里一位名叫召彰的中年猎人说可以帮我找一个不用管饭也不要开工资的保姆。除非七仙女下凡、田螺姑娘再世,哪里去找这等便宜的事?我直摇头。召彰见我不相信,就说:“你们等着,我立马把保姆给你们带来。”
一袋烟的工夫,我家门前那条通往箐沟的荒草掩映的小路上便传来悠扬的笛声。又不是送新娘来,用得着音乐伴奏吗?我正纳闷,召彰已吹着笛子跨进门来。我注意看他的身后,并没发现有什么人影。他朝我狡黠地眨眨眼,一甩脑袋,金竹笛里飞出一串高亢的颤音,就像云雀鸣叫着飞上彩云,随着那串颤音,他身后倏地蹿立起一个“保姆”来。
我魂飞魄散,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来,把地都汪湿了一块。不好意思,我吓得尿裤子了。
妻子像只母鸡似地张开手臂,把儿子罩在自己的身体底下。
召彰用笛声给我们带来的保姆,是一条大蟒蛇!
“快……快把蟒蛇弄走。召彰,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弄条蛇来害我们!”妻子嗔怒道。
“我敢用猎手的名义担保,它是一个最尽心尽职的保姆。我的两个儿子,都是它帮着带大的。哦,假如它伤着你们小宝贝一根毫毛,我用我的两个儿子来赔你们。”召彰很认真地说。
“这……我一看到就恶心,饭也吃不下。”
“先让它试十天吧,不合适,再退给我。”召彰说着,把蟒引到摇篮前,嘴里喃喃有词,在蟒蛇的头顶轻轻拍了三下。蟒蛇立刻像个卫兵似地伫立在摇篮边。
这时,我方看清,这是一条罕见的大蟒蛇,粗如龙竹,长约六米,淡褐色的身体上环绕着一圈圈一条条不规则的深褐色的斑纹,这些斑纹越近尾巴颜色越深,是典型的西双版纳黑尾蟒;在下腹部,还有两条长约三四寸退化了的后肢;一张国字型的小方脸,一条菱形黑纹从鼻洞贯穿额顶伸向脊背;两只玻璃球似的蓝眼睛像井水似的清澈温柔,微微启开的大嘴里,吐出一条叉形的信子,红得像片枫叶。整个形象并不给人一种凶恶的感觉,倒有几分温顺和慈祥。
或许,可以试十天的,我和妻子勉强答应下来。
十天下来,我算是服召彰了。我敢说,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条蟒蛇更称职的保姆了。假如保姆这个行当也可以评职称的话,这条蟒蛇绝对是一级保姆,就像一级教授或一级作家一样,它不分昼夜忠实地守候在我儿子的摇篮边。夏天蚊子奇多,我们虽然给摇篮搭了个小蚊帐,但儿子睡觉不老实,抡胳膊蹬腿的,不是把蚊帐蹬出一个缺口,让蚊子乘虚而入,就是胳膊或腿贴在蚊帐上,让尖嘴蚊子穿透蚊帐叮咬。几乎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发现儿子嫩得像水豆腐似的身上隆起几个红色丘疱,让我心疼得恨不能自己立刻变成只大壁虎,把天底上所有的蚊子统统消灭光。但自从这条蟒蛇来了后,可恶的蚊子再也无法接近我儿子了,那条叉形的蛇信子,像一台最灵敏的雷达跟踪仪,又像是效率极高的捕蚊器,摇篮周围只要一有飞蚊的嗡嗡声,它就会闪电般地朝空中窜去,那只倒霉的蚊子就从世界上消失了。过去只要一下雨,免不了会有竹叶青或龟壳花蛇溜进我家来躲雨。有一次我上床睡觉,脚伸进被窝、怎么凉嗖嗖滑腻腻的像踩在一条冰冻鱼上,掀开被子一看,是一条剧毒的眼镜蛇,盘踞在我的脚跟……这条蟒蛇住进我家的第二天,老天爷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我亲眼看见有好几条花里胡哨的毒蛇窜到我家的房檐下,在墙洞外探头探脑,但一感觉到蟒蛇的存在,立刻就返身仓皇逃走了。至于老鼠,过去大白天都敢在我家的房梁上打架,一入夜背光的墙角就会传来吱吱鼠叫声。但自打我们请了保姆蟒,嘿,老鼠自觉搬家了,请也请不回来。
第八天黄昏,我到一位猎人朋友家去贺新房子,妻子在家逗儿子玩。突然,寨子里有个女人要生小孩,叫我妻子去帮忙,她就把儿子放进摇篮,交给了保姆蟒。晚上我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点亮马灯一看,差一点魂都吓掉了,只看见保姆蟒长长的身体裹住一匹红豺,蛇头高昂着,嘶嘶有声;被它裹住的那匹豺双眼圆睁着,像要从眼眶里滚出来,豺嘴大张着,嘴洞里含着大口血沫;我用手指碰碰豺眼,毫无反应,豺已被活活勒死了。我急忙奔到摇篮边,可爱的儿子正睡得香,大概梦见了什么好吃的,红扑扑粉嘟嘟的小脸蛋上漾着一对小酒窝。我这才放心,将马灯举到死豺头上仔细看,绛红色的豺毛乱得像被秋风扫荡过的树叶,豺牙稀稀疏疏,脱落了好几颗,哦,原来是匹上了年纪的老豺。不难想象,这匹老豺年老体衰,追不上兔子,也咬不破牛犊的皮,实在饿极了,便铤而走险,从森林里溜到村寨来偷食婴儿;老豺既残忍又狡猾,估计早就躲在附近的草丛里窥探了我家的情况,见两个大人都出门走了,就用爪子刨了个墙洞钻进来;老豺刚进到屋内,保姆蟒就一口咬住豺脖子,并立刻把老豺紧紧缠住;老豺又撕又咬,但无济于事。
等妻子回来了,我俩哄劝了半天,保姆蟒才松开身体,早已僵硬了的老豺咕咚摔下地来。我们仔细查看了一下,保姆蟒脖子和背上被豺爪撕开了好几条口子,漫流出浓浓的血,靠近尾巴的地方还被叼走一块蛇肉。妻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平时她一向节俭,这时也毫不犹豫地到鸡笼捉了一只大公鸡,犒劳保姆蟒。
十天的试用期很快结束了,还有什么说的,保姆蟒理所当然地成了我家的正式成员。请蟒蛇当保姆还有一个很实惠的好处,不用喂食,肚子饿了它会从我家厨房的小窗口翻出去到箐沟自己觅食。又忠诚又可靠又不用破费,这样的保姆,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哇。
一转眼,儿子开始学走路了,不用我们费心,保姆蟒自觉担当起教儿子学走路的角色。它弓起脖子,高度正好在儿子的小手摸得到的地方,像个活动扶手,随着儿子的行走速度,慢慢朝前蠕动;儿子走累了,随时可以伏在保姆蟒脖子上休息,这时候,保姆蟒便一动不动,像一条结实的栏杆。小孩子学走路,免不了会跌倒,保姆蟒似乎特别留心注意少让儿子摔跤。每当儿子踉踉跄跄要倒要倒时,它就会吱溜贴着地面窜过去,蛇头很巧妙地往上一耸,扶稳儿子;即使儿子仍摔倒了,它也像柔软的毡子,垫在儿子的身体底下,不让儿子摔疼。
嘿,整个就是一架设计精良的学走路的机器。
光阴荏苒,儿子一点点长大,没想到,我们和保姆蟒之间渐渐产生了矛盾,儿子三岁多了,理应与同龄小伙伴扎堆玩耍,但这么大一条蟒蛇守在儿子身边,小孩子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儿子就显得冷清孤单;好不容易有几个胆子特大的小孩跑来与儿子玩踢皮球,保姆蟒守在一边,只要皮球不在儿子脚下,它就会朝着其他小孩张开那张可以吞食麂子的大嘴,吐出鲜红的蛇信子,进行恫吓;孩子们心惊胆颤,扔下皮球就逃,儿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踢赢了球赛。这样的事重复了几次以后,谁也没有兴趣再来找我儿子玩了。
渐渐地,妻子也开始对保姆蟒生出许多不满来。三岁左右的小孩是最可爱最好玩的年龄阶段,对父母充满了依恋,似懂非懂,憨态可掬。妻子喜欢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个够。每逢这个时候,保姆蟒就会竖起脖子,波浪似的摇晃蛇头,表现得异常痛苦。“去去,快走开,我亲我自己的儿子,你痛苦个屁呀!”妻子暂停亲吻,朝保姆蟒挥手跺脚进行驱赶,但平时十分听话的保姆蟒这时候却桀骜不驯,嘴里呼呼吐着粗气,不但不离去,还在地上扭曲打滚,直到儿子离开了妻子的怀抱,它才会安静下来。“它嫉妒我和儿子亲热,”妻子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它的目光阴沉沉的,完全是童话里巫婆的眼睛。”
虽然保姆蟒从未对妻子粗暴过,但身边有一双充满恶意的眼光盯着,母子间的亲昵无疑会大打折扣。
很快,我也对保姆蟒反感起来。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儿子吃了好几块巧克力,临睡前,我让他刷牙。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对刷牙一点不感兴趣,我叫了几次,他都装着没有听见。白天我上山打一头岩羊,追了整整一天,流了好几身臭汗,还把一葫芦火药都用完了,也没能把那头该死的岩羊猎到,肚子里憋了一股窝囊气没处发泄,这时算找到出气筒了,撩起一巴掌,重重打在儿子屁股上,大声吼道:“小赤佬,你敢不听老子的话!”小儿无赖,躺在地上哭闹打滚。我更是火上加油,冲上去就想在儿子已经有五条手指印的屁股蛋上来个锦上添花。我像个凶神恶煞举着巴掌刚赶到儿子面前,保姆蟒冷不防从儿子身后窜出来,瞪着眼,弓着脖子,拦住了我。妈的,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关你保姆蟒什么屁事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充其量一个保姆,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来干涉主人的家政?我一怒之下,喝了声,“滚!”飞起一脚朝蛇腹踢去,不幸的是,平时看起来行动很迟缓的保姆蟒,这时候却表现得十分灵活,身体朝左一闪,我踢了个空;蛇脖子像弓似的一弹,那只方方的蛇头就像一柄流星锤,击中我的胸口,我四仰八叉跌倒在地。我的模样一定很狼狈也很好笑,像只被翻转身的甲鱼。板着脸的妻子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儿子也破涕为笑,拍着小手叫:“打爸爸!打爸爸!”
保姆打主人,岂不是犯上作乱?我以后在儿子面前还有什么父亲的威信?我恼羞成怒,恨不得立刻掐断保姆蟒的脖子,我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还没站稳,蛇头流星锤又咚的一声把我搡倒在地;不让我站起来,我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了,看你的蛇头流星锤还能奈何我!我匍匐前进,想迂回到墙角去拿扫把收拾保姆蟒,还没爬到墙角,可恶的保姆蟒刷的一声窜过来,蛇头一钩,先把我的双臂连同身体一起缠住,然后蛇尾一撩,将我的双腿也绕住了。我还是第一次被大蛇纠缠,那滋味和被绳子五花大绑不大一样,皮肉并不觉得疼,只是胸口被勒得发闷,有一种缺氧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整个骨架似乎也要被勒散了。我大声叫唤咒骂,保姆蟒就是不松劲。渐渐地,我像得了急性肠胃炎,忍不住要上吐下泄了。妻子看我脸上像涂了层石灰似的发白,吓坏了,喝令儿子把保姆蟒拉开,小儿淘气,嚷嚷道:“爸爸不打我,我就叫蟒蟒松开。”我无计可施,只好缴械投降:“爸爸不打你了,爸爸错了……”儿子面露胜利的微笑,跑上来摸摸保姆蟒的头,保姆蟒立刻柔顺地松开了身体……
就在我动脑筋想把保姆蟒辞退的时候,我的知青生涯结束了,全家调到西双版纳州的首府——允景洪去工作。城市不比山野村寨,家里养着一条大蟒蛇,邻居吓破胆不说,警察不来找麻烦才怪呢。再说,城里有幼儿园,儿子也不需要保姆了,正好趁此机会把已惹得我和妻子十分反感了的保姆蟒甩脱掉。那天,我们打整好行李,等保姆蟒从我们厨房的窗口滑进箐沟去觅食时,逃也似地坐上寨子里的马车,扬长而去。
两个月后,我在街上遇见到允景洪来购买农药的召彰,他告诉我说,我们走后,保姆蟒咬着我儿子穿旧的一件小汗衫,待在我们废弃的那间茅草房里,喂它什么它都不吃,召彰用笛声想把它引走,它也不走。半个月后,它活活饿死了,死的时候嘴里还咬着我儿子那件小汗衫。
沈石溪吧——相当的多!
解决方案2:
我们狩猎队分成好几个小组,在猎狗的帮助下,把七八十只斑羚逼到戛洛山的伤心崖上。 伤心崖是戛洛山的一座山峰,像被一把利斧从中间剖开,从山底下的流沙河抬头往上看,宛如一线天。隔河对峙的两座山峰相距约六米左右,两座山都是笔直的绝壁。斑羚虽有肌腱发达的四条长腿,极善跳跃,是食草类动物中跳远冠军,但就象人跳远有极限一样,在同一水平线上,健壮的公斑羚最多只能跳出五米远,母斑羚、小斑羚和老斑羚只能跳出四米左右,而能一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的超级斑羚还没有生出来呢。 开始,斑羚们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一片惊慌,胡乱窜跳。有一只老斑羚不知是老眼昏花没有测准距离,还是故意要逞能,竟退后十几步一阵快跑奋力起跳,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结果在距离对面山峰还有一米多的空中哀咩一声,像颗流星似地笔直坠落下去,好一会儿,悬崖下才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过了一会儿,斑羚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一只身材特别高大、毛色深综油光水滑的公斑羚身上,似乎在等候这只公斑羚拿出使整个种群能免遭灭绝的好办法来。毫无疑问,这只公斑羚是这群斑羚的头羊,它头上的角向两把镰刀。镰刀头羊神态庄重地沿着悬崖巡视了一圈,抬头仰望雨后湛蓝的苍穹,悲哀地咩了数声,表示子也无能为力。 斑羚群又骚动起来。这时,被雨洗得一尘不染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另一头飞越山涧,连着对面的那座山峰,就像突然间架起了一座美丽的天桥。斑羚们凝望着彩虹,有一头灰黑色的母斑羚举步向彩虹走去,神情缥缈,似乎已进入了某种幻觉状态。也许,它们确实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而误以为那道虚幻的彩虹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桥,可以通向生的彼岸。 灰黑色母斑羚的身体已经笼罩在彩虹眩目的斑斓光谱里,眼看就要一脚踩进深渊去,突然,镰刀头羊“咩咩”发出吼叫。这叫声与我平常听到的羊叫迥然不同,没有柔和的颤音,没有甜腻的媚态,也没有绝望的叹息,音调虽然也保持了羊一贯的平和,但沉郁有力,透露出某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灰黑色母斑羚如梦初醒,从悬崖边缘退了回来。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整个斑羚群迅速分成两拨,老年斑羚为一拨,年轻斑羚为一拨。在老年斑羚队伍里,有公斑羚,也有母斑羚;在年轻斑羚队伍里,年龄参差不齐,有身强力壮的中年斑羚,也有刚刚踏入成年斑羚行列的大斑羚,也有稚气未脱的小斑羚。两拨分开后,老年斑羚的数量比年轻斑羚那拨还少十来只。镰刀头羊本来站在年轻斑羚那拨里,眼光在两拨斑羚间转了几个来回,悲怆的轻咩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老年斑羚那一拨去了。有几只中年斑羚跟着镰刀头羊,也自动从年轻斑羚那拨里走出来,进入老年斑羚的队伍。这么一来,两拨斑羚的数量大致均衡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从那拨老斑羚里走出一只公斑羚来。公斑羚朝那拨年轻斑羚示意性地咩了一声,一只半大斑羚应声走了出来。一老一少走到了伤心崖,后退了几步,突然,半大的斑羚朝前飞奔起来,差不多同时,老斑羚也快速起跑,半大的斑羚跑到悬崖边缘,纵身一跃,朝山涧对面跳去;老斑羚紧跟半大斑羚后面,头一钩,也从悬崖上蹿跃出去;这一老一少跳跃的时间稍分先后,跳跃的幅度也略有差异,半大斑羚角度稍高些,老斑羚角度稍低些,等于是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我吃了一惊,怎么,自杀也要老少结成对子,一对一去死吗?这只大斑羚和这只老斑羚除非插上翅膀,否则绝对不可能跳到对面那座山崖上去!突然,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镜头出现了,老斑羚凭着娴熟的跳跃技巧,在大斑羚从最高点往下降落的瞬间,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的蹄下。老斑羚的跳跃能力显然要比半大斑羚略胜一筹,当它的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的蹄下时,刚好处在跳跃弧线的最高点,就像两艘宇航飞船在空中完成了对接一样,半大斑羚的四只蹄子在老斑羚宽阔结实的背上猛蹬了一下,就像踏在一块跳板上,它在空中再度起跳,下坠的身体奇迹般地再度升高。而老斑羚就像燃料已烧完了的火箭残壳,自动脱离宇宙飞船,不,比火箭残壳更悲惨,在半大斑羚的猛力踢蹬下,它像只突然断翅的鸟笔直坠落下去。这半大斑羚的第二次跳跃力度虽然不如第一次,高度也只有地面跳跃的一半,但足以够跨越剩下的最后两米路程了。瞬间,只见半大斑羚轻巧地落在了对面山峰上,兴奋地咩叫了一声,钻到磐石后面不见了。 试跳成功。紧接着,一对对斑羚凌空跃起,在山涧上空画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每一只年轻斑羚的成功飞渡,都意味着有一只老年斑羚摔得粉身碎骨。 山涧上空,和那道彩虹平行,又架起了一座桥,那就是一座用死亡做桥墩驾驶起来的桥。没有拥挤,没有争夺,秩序井然,快速飞渡。我十分注意盯着那群要送死的老斑羚,心想,或许个别滑头的老斑羚会从注定死亡的那拨偷偷溜到新生的那拨去,但让我震惊的是,从头至尾没有一只老斑羚调换位置。 它们心甘情愿用生命为下一代搭起一条生存的道路。 绝大部分老斑羚都用高超的跳跃技艺,帮助年轻斑羚平安地飞渡到对岸的山峰。只有一头衰老的母斑羚,在和一只小斑羚空中衔接时,大概力不从心,没能让小斑羚踩上自己的背,一老一小一起坠进深渊。 我没想到,在面临种群灭绝的关键时刻,斑羚群竟然想出牺牲一半挽救另一半的办法来赢得种群的生存机会。我更没想到,老斑羚们会那么从容地走向死亡。 我看得目瞪口呆,所有的猎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狗也惊讶地张大嘴,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叫。 最后伤心崖上只剩下那只成功指挥了这群斑羚集体飞渡的镰刀头羊。这群斑羚不是偶数,恰恰是奇数。镰刀头羊孤零零地站在山峰上,既没有年轻的斑羚需要它做空中垫脚石飞到对岸去,也没有谁来帮它飞渡。只见它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道绚丽的彩虹。弯弯的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一头连着对岸的山峰,像一座美丽的桥。 它走了上去,消失在一片灿烂中。
我可是一个字一个字打得呦!
解决方案3:
沈石溪最擅长动物小说。被称为“中国动物小说大王”。
代表作品有:
《狼世界》,小说集。1984年由云南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5万,印数25110。 《第七条猎狗》,小说集。1985年1月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8万,印数112000。共收沈石溪8个短篇,以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为背景,讲述人与动物的恩恩怨怨。
《最后一头战象》,长篇小说。2008年由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13万,印数615000。讲述一头老战象预知自己临近死亡,独自走向百象冢。
《退役军犬黄狐》,中篇小说。1988年6月由云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5万,印数3000。讲述立过战功的军犬黄狐被宣布退役,它向往战斗生活,偷偷溜回哨所前线,在收复者阴山的战斗中壮烈牺牲。
《一只猎雕的遭遇》,长篇小说。1990年10月由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16万,印数5000。讲述一只猎雕,被主人抛弃,先当诱雕诱骗同类,又当种雕传宗接代,最后逃离人类,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奋斗拼搏。
《狼王梦》,长篇小说。1990年11月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10万,印数40000。讲述荒原群狼,雪山金雕。母狼紫岚为了将自己的后代培育成狼王,宁愿牺牲自己,与金雕同归于尽!用狼血写就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动物小说。
《猎狐》,中篇小说。1991年2月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9万,印数10000。该书是作者的少年小说集。描写八十年代少年的追求和苦恼,反映他们身上传统道德观念同现代意识之间的摩擦和碰撞。
《我们一起走,迪克》,长篇小说。1992年3月由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15万,印数1600。讲述一位在边疆插队的女知青为了返城,抛下男婴。男孩长大后,双目失明,在一条被抛弃的狗的帮助下到昆明寻找母亲。
《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获奖作品》(共3册),中短篇小说集。上海采芹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总策划,2012年6月由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字数共15万,印数各50000册。该套作品包括《藏獒渡魂》《保姆蟒》《牧羊豹》等动物小说,是沈石溪青春年华的写照。
《霸王甲龙家族传奇》,长篇小说,2013年6月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字数9.1万,印数20000。讲的是双弓型头骨的槽齿类爬行动物岫,没能在小行星撞击地球的灾难中活下来,但她的孩子——屼竟奇迹般活了下来。屼不断地进食、长大、搏杀,最终进化成了侏罗纪的一大霸主:犬齿甲龙。它们没有限制地让自己的身体无限增大,由于身体无限增大,导致赖已生存的食物极度匮乏。
《中华龙鸟家族传奇》,长篇小说,2013年6月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字数9.4万,印数20000。
沈石溪的第一篇动物小说《象群出没的山谷》发表于《儿童文学》杂志,至今已过去23年,但说起这篇小说,说起当时选用这篇小说的《儿童文学》编辑对自己创作的巨大影响,沈石溪仍抑制不住满心的感激。“当时我入伍在西双版纳军分区任新闻干事。《儿童文学》的编辑特地赶到云南,鼓励我继续沿着这条全新的小说创作道路写下去。”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沈石溪开始意识到,自己对自然、对生命的经历与理解可以以这样一种方式表达出来。
1984年,沈石溪的第一本动物小说集《第七条猎狗》出版,第一次印刷即达10万册,并荣获首届全国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在随后的两届评奖中,沈石溪又分别以《一只猎雕的遭遇》、《红奶羊》再次获奖,成为这一重要儿童文学作品大奖“三连冠”得主。在台湾,沈石溪的动物小说也受到小读者的热烈欢迎,出版的23本动物小说均多次再版,是内地儿童文学作品中再版率最高的,其中曾获台湾第四届“杨唤儿童文学奖”的《狼王梦》一书已再版达二十多次。沈石溪也因此被冠以“中国动物小说之王”。
解决方案4:
一对白天鹅
沈石溪
孔雀湖上游有一片茂密的芦苇丛,每年秋天,有一群短嘴天鹅从北方飞来过冬。短嘴天鹅又称小天鹅,体形比大天鹅和疣鼻天鹅要小一些,全身洁白,嘴喙橙红,显得雍容华贵。这群短嘴天鹅约有四五十只,在孔雀湖上游的芦苇丛里生活四个月左右,第二年开春,便飞回北方去繁殖后代。
三月的一个早晨,我划着一叶独木舟,到芦苇丛里去钓蟹。太阳出来时,只听得芦苇深处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叫声,就像军营里吹响了集合的哨子,苇秆摇晃,鸟翼震动,“喀喇喇”飞起一群短嘴天鹅来,在孔雀湖上空盘旋了几圈,洒下一串串惜别的鸣叫,径直朝北飞去。哦,眼下已是桃红柳绿的春天,短嘴天鹅按体内生物钟的指示,迁飞到北方去了。再见了,美丽的天鹅!
我目送着天鹅群远去,开始放排钩。突然,离我不远的一片芦苇里,拉起一道白线,又飞起一只短嘴天鹅,贴着苇梢在颉颃翻飞,嘴里还发出短促的尖叫。我知道,天鹅是一种集体观念很强的飞禽,个体除非又非常特殊的理由,是不会在群体迁飞后还滞留在原地的。出于好奇,我小心翼翼地用竹篙拨开芦苇,一看,在一个小小的荒岛上,有一只长着黑色瘤状冠顶的雄天鹅正站在草地上仰望天空;贴着苇梢飞翔的那只天鹅嘴喙基部呈绛紫色,脖颈比站在草地上的雄天鹅稍短些,一看就知道是只雌天鹅。
雌天鹅在天空焦躁地鸣叫着,显然,是在催促草地上的雄天鹅快点起飞。雄天鹅摆出起飞的架式,可它始终未能飞离地面。它的左翅膀不知是跌伤了还是被野兽咬伤了,肩胛冒着血,把一大片羽毛都染红了,已不能动弹,只有右翅膀在拼命扑扇,身体像陀螺似的在原地旋转。
毫无疑问,这是一对夫妻。雄天鹅受了伤,无法跟群体飞回北方去了。
雌天鹅缓慢抖动着翅膀滑翔而下,姿势优美动人,停落在雄天鹅身旁,用扁阔的嘴喙轻轻啄咬雄天鹅那只僵硬的翅膀,似乎是在鼓励雄天鹅不要灰心,又似乎是在替雄天鹅治疗伤痛。它柔软的脖颈弯成圆圈,把雄天鹅那只耷拉在地的翅膀扶到背上去,恢复了正常形状,然后,满怀希望地等待雄天鹅飞起来。
遗憾的是,雄天鹅伤得很重,又努力了几次,仍未能飞起来。它悲哀地“呦呦”叫着,弓着身子,把身体躲进草丛去。
短嘴天鹅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形态,是一种对爱情非常忠贞的鸟,一雌一雄结成配偶后,形影不离,终身不渝。可天鹅迁飞呦严格的时间表,飞回北方后,立刻就要下蛋抱窝,耽误了时间,就无法在秋风来临之前将雏鸟喂得足够壮实,雏鸟就很难经受得住秋天迁往南方的长途飞行。雌天鹅如果陪伴着受伤的雄天鹅留在这里,成全了爱情,却违背了物种的生存规律。
南方的春夏季节,蚊蝇成团,蛇虫肆虐,野兽猖獗,气候过于炎热,到了雨季又霪雨绵绵,不适宜天鹅生活,不仅不能繁殖后代,自己能否生活下去也是个问题。它如果追随群体迁飞北方吧,顺应了物种的生存规律,却又背叛了神圣的爱情,与天鹅忠贞的品性相悖。
雌天鹅不断向北方的天际瞭望,北归的天鹅群已变成天边的一些小黑点,很快,这些小黑点消融在天尽头的一片苍茫的云层里。它忍不住撑开翅膀做出一种想要振翅起飞去追赶队伍的姿势来,可突然间,它好像又受到另一种感情的制约,扭头望望身边的雄天鹅,申请哀戚地慢慢收敛起翅膀。
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为难,难煞雌天鹅。
一对天鹅默默地蹲在小岛的草地上。过了一会儿,雄天鹅站了起来,不断用身体去推搡雌天鹅。雌天鹅朝旁边让了两步,雄天鹅又挤过去,继续用胸脯撞击雌天鹅,执意要把雌天鹅从自己身边赶走。
雄天鹅的用意很明显,是要让雌天鹅别为了它耽误了北归的时间,是要雌天鹅快去追赶已经飞远了的天鹅群。
雌天鹅却斜着脖子不断发出轻柔的叫声,还用脖颈一遍一遍摩擦雄天鹅的背,似乎在向雄天鹅表白自己的心迹:你不能飞行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自己飞到北方去的,我将陪伴在你身边。
雄天鹅粗暴地叫着,脖子一弓一弹,扁阔的嘴喙狠狠啄咬雌天鹅,就像打冤家一样。雌天鹅委屈地叫着,连飞带跑地躲到小岛的尽头去了。雄天鹅不依不饶地追过去,继续啄咬。雌天鹅被逼无奈,扑扇翅膀升上了天空,向北飞行。雄天鹅用一种恋恋不舍的表情目送着雌天鹅远去。
雌天鹅差不多已飞到北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布朗山峰了,突然间,它拐了个弯,在湛蓝的天空画出一道白色的弧线,急速飞回到芦苇丛上空,从高空盘旋而下,一面飞一面发出高亢嘹亮的鸣叫,那情景,好像是在向底下的雄天鹅吐露自己的心声:我知道,你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我,我来了,我们生生死死永远在一起!
雄天鹅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惊喜、修函、宽慰、焦急,它扭头望望自己受了重伤的翅膀,突然跳进湖里,偏着脸,最后留恋地朝天上的雌天鹅看了一眼,脑袋猛地扎进水去,估计是深深扎进淤泥里了,它再也没有能抬起头来,一双杏黄色的蹼掌和雪白的尾羽慢慢翘向天空。
雄天鹅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雌天鹅就不会跟随天鹅群返回北方;它是要以自己的死,来断绝雌天鹅滞留在南方的念头。多么宽厚仁爱的雄天鹅啊。
几乎在同一时刻,正在盘旋而降的雌天鹅对准小岛上唯一一棵黑心树飞去。它的左翅撞在一根树枝上,就像被锋利的刀割了一刀似的。它的左翅膀立刻不会动了。它“叽”地惨叫一声,靠一只右翅膀扇摇,几乎是笔直地坠落下来。幸好岛上的青草柔软厚实,它跌了个跟头,身体的其他部位没受什么伤。它站起来,脖子向上伸直,引颈环顾四方,“呦欧呦欧”地叫着,摇摇摆摆地寻找雄天鹅。
它终于看见泡在水里的雄天鹅,它游了过去,用嘴叼住雄天鹅的尾羽,把雄天鹅从淤泥里拔了出来,用自己的脖颈将雄天鹅的脖颈从水里扶起来,交颈厮磨,“呦呦”地叫着,一面叫一面还把拿只受了伤垂落在水面被血浸红的左翅膀斜过来。很明显,它是要让雄天鹅看看,它的一只翅膀也受了伤,它也无法飞往北方了。
可惜,雄天鹅永远也睁不开眼睛了。
《斑羚飞渡》
我们狩猎队分成好几个小组,在猎狗的帮助下,把七八十只斑羚逼到戛洛山的伤心崖上。 伤心崖是戛洛山的一座山峰,像被一把利斧从中间剖开,从山底下的流沙河抬头往上看,宛如一线天。隔河对峙的两座山峰相距约六米左右,两座山都是笔直的绝壁。斑羚虽有肌腱发达的四条长腿,极善跳跃,是食草类动物中跳远冠军,但就象人跳远有极限一样,在同一水平线上,健壮的公斑羚最多只能跳出五米远,母斑羚、小斑羚和老斑羚只能跳出四米左右,而能一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的超级斑羚还没有生出来呢。 开始,斑羚们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一片惊慌,胡乱窜跳。有一只老斑羚不知是老眼昏花没有测准距离,还是故意要逞能,竟退后十几步一阵快跑奋力起跳,想跳过六米宽的山涧,结果在距离对面山峰还有一米多的空中哀咩一声,像颗流星似地笔直坠落下去,好一会儿,悬崖下才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过了一会儿,斑羚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一只身材特别高大、毛色深综油光水滑的公斑羚身上,似乎在等候这只公斑羚拿出使整个种群能免遭灭绝的好办法来。毫无疑问,这只公斑羚是这群斑羚的头羊,它头上的角向两把镰刀。镰刀头羊神态庄重地沿着悬崖巡视了一圈,抬头仰望雨后湛蓝的苍穹,悲哀地咩了数声,表示子也无能为力。 斑羚群又骚动起来。这时,被雨洗得一尘不染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另一头飞越山涧,连着对面的那座山峰,就像突然间架起了一座美丽的天桥。斑羚们凝望着彩虹,有一头灰黑色的母斑羚举步向彩虹走去,神情缥缈,似乎已进入了某种幻觉状态。也许,它们确实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而误以为那道虚幻的彩虹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桥,可以通向生的彼岸。 灰黑色母斑羚的身体已经笼罩在彩虹眩目的斑斓光谱里,眼看就要一脚踩进深渊去,突然,镰刀头羊“咩咩”发出吼叫。这叫声与我平常听到的羊叫迥然不同,没有柔和的颤音,没有甜腻的媚态,也没有绝望的叹息,音调虽然也保持了羊一贯的平和,但沉郁有力,透露出某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灰黑色母斑羚如梦初醒,从悬崖边缘退了回来。 随着镰刀头羊的那声吼叫,整个斑羚群迅速分成两拨,老年斑羚为一拨,年轻斑羚为一拨。在老年斑羚队伍里,有公斑羚,也有母斑羚;在年轻斑羚队伍里,年龄参差不齐,有身强力壮的中年斑羚,也有刚刚踏入成年斑羚行列的大斑羚,也有稚气未脱的小斑羚。两拨分开后,老年斑羚的数量比年轻斑羚那拨还少十来只。镰刀头羊本来站在年轻斑羚那拨里,眼光在两拨斑羚间转了几个来回,悲怆的轻咩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老年斑羚那一拨去了。有几只中年斑羚跟着镰刀头羊,也自动从年轻斑羚那拨里走出来,进入老年斑羚的队伍。这么一来,两拨斑羚的数量大致均衡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从那拨老斑羚里走出一只公斑羚来。公斑羚朝那拨年轻斑羚示意性地咩了一声,一只半大斑羚应声走了出来。一老一少走到了伤心崖,后退了几步,突然,半大的斑羚朝前飞奔起来,差不多同时,老斑羚也快速起跑,半大的斑羚跑到悬崖边缘,纵身一跃,朝山涧对面跳去;老斑羚紧跟半大斑羚后面,头一钩,也从悬崖上蹿跃出去;这一老一少跳跃的时间稍分先后,跳跃的幅度也略有差异,半大斑羚角度稍高些,老斑羚角度稍低些,等于是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我吃了一惊,怎么,自杀也要老少结成对子,一对一去死吗?这只大斑羚和这只老斑羚除非插上翅膀,否则绝对不可能跳到对面那座山崖上去!突然,一个我做梦都想不到的镜头出现了,老斑羚凭着娴熟的跳跃技巧,在大斑羚从最高点往下降落的瞬间,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的蹄下。老斑羚的跳跃能力显然要比半大斑羚略胜一筹,当它的身体出现在半大斑羚的蹄下时,刚好处在跳跃弧线的最高点,就像两艘宇航飞船在空中完成了对接一样,半大斑羚的四只蹄子在老斑羚宽阔结实的背上猛蹬了一下,就像踏在一块跳板上,它在空中再度起跳,下坠的身体奇迹般地再度升高。而老斑羚就像燃料已烧完了的火箭残壳,自动脱离宇宙飞船,不,比火箭残壳更悲惨,在半大斑羚的猛力踢蹬下,它像只突然断翅的鸟笔直坠落下去。这半大斑羚的第二次跳跃力度虽然不如第一次,高度也只有地面跳跃的一半,但足以够跨越剩下的最后两米路程了。瞬间,只见半大斑羚轻巧地落在了对面山峰上,兴奋地咩叫了一声,钻到磐石后面不见了。 试跳成功。紧接着,一对对斑羚凌空跃起,在山涧上空画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每一只年轻斑羚的成功飞渡,都意味着有一只老年斑羚摔得粉身碎骨。 山涧上空,和那道彩虹平行,又架起了一座桥,那就是一座用死亡做桥墩驾驶起来的桥。没有拥挤,没有争夺,秩序井然,快速飞渡。我十分注意盯着那群要送死的老斑羚,心想,或许个别滑头的老斑羚会从注定死亡的那拨偷偷溜到新生的那拨去,但让我震惊的是,从头至尾没有一只老斑羚调换位置。 它们心甘情愿用生命为下一代搭起一条生存的道路。 绝大部分老斑羚都用高超的跳跃技艺,帮助年轻斑羚平安地飞渡到对岸的山峰。只有一头衰老的母斑羚,在和一只小斑羚空中衔接时,大概力不从心,没能让小斑羚踩上自己的背,一老一小一起坠进深渊。 我没想到,在面临种群灭绝的关键时刻,斑羚群竟然想出牺牲一半挽救另一半的办法来赢得种群的生存机会。我更没想到,老斑羚们会那么从容地走向死亡。 我看得目瞪口呆,所有的猎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连狗也惊讶地张大嘴,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叫。 最后伤心崖上只剩下那只成功指挥了这群斑羚集体飞渡的镰刀头羊。这群斑羚不是偶数,恰恰是奇数。镰刀头羊孤零零地站在山峰上,既没有年轻的斑羚需要它做空中垫脚石飞到对岸去,也没有谁来帮它飞渡。只见它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道绚丽的彩虹。弯弯的彩虹一头连着伤心崖,一头连着对岸的山峰,像一座美丽的桥。 它走了上去,消失在一片灿烂中。
解决方案5:
最后一头战象
沈石溪
西双版纳的召片领曾经拥有一队威风凛凛的象兵。所谓象兵,就是骑着大象作战的军队。象兵比起骑兵来,不仅同样可以起到机动快速的作用,战象还可用长鼻劈敌,用象蹄踩敌,直接参与战斗;一大群象,排山倒海般地扑向敌人,战尘滚滚,吼声震天,势不可挡。
1943年,日寇侵占缅甸,铁蹄跨进了和缅甸一江之隔的西双版纳边陲重镇打洛。象兵在打洛江畔和日寇打了一仗。战斗异常激烈,枪炮声、厮杀声和象吼声惊天动地;鬼子在打洛江里扔下了七十多具尸体,我方八十多头战象全部中弹倒地,血把江水都染红了。战斗结束后,召片领在打洛江边挖了一个长宽各二十多米的大坑,把阵亡的战象隆重埋葬了,还在坑上立了一块碑:百象冢。
曼广弄寨的民工在搬运战象的尸体时,意外地发现有一头公象还在喘息,它的脖颈被刀砍伤,一颗机枪子弹从前腿穿过去,浑身上下都是血,但它还活着。他们用八匹马拉的大车,把它运回寨子。这是唯一幸存的战象,名叫嗄羧。好心肠的村民们治好了它的伤,把它养了起来。
我1969年3月到曼广弄寨插队落户时,嗄羧还健在。它已经50多岁了,脖子歪得厉害,嘴永远闭不拢,整天滴滴嗒嗒地淌着唾液;一条前腿也没能完全治好,短了一截,走起路来踬踬颠颠;本来就很稀疏的象毛几乎都掉光了,皮肤皱得就像脱水的丝瓜;岁月风尘,两根象牙积了厚厚一层难看的黄渍。它是战象,它是功臣。村民们对它十分尊敬和照顾,从不叫它搬运东西。它整天优哉游哉地在寨子里闲逛,到东家要串香蕉,到西家喝筒泉水。
我和负责饲养嗄羧的老头波农丁混得很熟,因此和嘎羧也成了朋友。
我插队的第3年,嗄羧愈发衰老了,食量越来越小,整天卧在树荫下打瞌睡,皮肤松弛,身体萎缩,就像一只脱水柠檬。波农丁年轻时给土司当了多年象奴,对象的生活习性摸得很透,他对我说:“太阳要落山了,火塘要熄灭了,嗄羧要走黄泉路啦。”几天后,嗄羧拒绝进食,躺在地上,要揪住它的鼻子摇晃好一阵,它才会艰难地睁开眼睛,朝你看一眼。我觉得它差不多已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中了。
可一天早晨,我路过打谷场旁的象房,惊讶地发现,嗄羧的神志突然间清醒过来,虽然身体仍然衰弱不堪,但精神却处在亢奋状态中,两只眼睛烧得通红,见到波农丁,欧欧欧短促地轻吼着,鼻子一弓一弓,鼻尖指向象房堆放杂物的小阁楼,象蹄急促地踢踏着地面,好像是迫不及待想得到小阁楼上的什么东西。开始波农丁不想理它,它发起脾气来,鼻子抽打房柱,还用庞大的身体去撞木板墙。象房被折腾得摇摇欲坠。波农丁拗不过它,只好让我帮忙,爬上小阁楼,往下传杂物,看它到底要什么。
小阁楼上有半箩谷种、两串老玉米和几条破麻袋,其它好像没什么东西了。我以为它精神好转起来想吃东西了,就把两串老玉米扔下去,它用鼻尖勾住,像丢垃圾似地丢出象房去;我又将半箩稻谷传给波农丁,他还没接稳呢,就被嗄羧一鼻子打翻在地,还赌气地用象蹄踩踏;我又把破麻袋扔下去,它用象牙把麻袋挑得稀巴烂。
小阁楼角落里除了一床破篾席,已找不到可扔的东西了。嗄羧仍焦躁不安地仰头朝我吼叫。“再找找,看看还有啥东西?”波农丁在下面催促道。我掀开破篾席,里面有一具类似马鞍的东西,很大很沉,看质地像是用野牛皮做的,上面蒙着厚厚一层灰尘。除此之外,小阁楼里真的一样东西也没有了。我一脚把那破玩意儿踢下楼去。奇怪的事发生了:嗄羧见到那破玩意儿,一下安静下来,用鼻子呼呼吹去蒙在上面的灰尘,鼻尖久久地在破玩意儿上摩挲着,眼里泪光闪闪,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哦,闹了半天,它是要它的象鞍啊。”波农丁恍然大悟地说,“这就是它当战象时披挂在背上打仗用的鞍子,我们当年把它从战场上运回寨子,它还佩戴着象鞍。在给它治伤时,是我把象鞍从它身上解下来扔到小阁楼上的。唉,整整2”“6年了,我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它还记得那么牢。”
嗄羧用鼻子挑起那副象鞍,甩到自己背上,示意我们帮它捆扎。我和波农丁费了好大劲,才将象鞍置上象背。
象鞍上留着弹洞,似乎还有斑斑血迹,混合着一股皮革、硝烟、战尘和鲜血的奇特的气味;象鞍的中央有一个莲花状的座垫,四周镶着一圈银铃,还缀着杏黄色的流苏,26个春夏秋冬风霜雨雪,虽然已经有点破旧了,却仍显得沉凝而又华贵。嗄羧披挂着象鞍,平添了一股英武豪迈的气概。
“它现在要披挂象鞍干什么?”我迷惑不解地问道。
“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波农丁皱着眉头伤感地说,“我想,它也许要离开我们去象冢了。”
我听说过关于象冢的传说。大象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除了横遭不幸暴毙荒野的,都能准确地预感到自己的死期。在死神降临前的半个月左右,大象便离开象群,告别同伴,独自走到遥远而神秘的象冢里去。每群象都有一个象冢,或是一条深深的雨裂沟,或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或是地震留下的一块凹坑。凡这个种群里所有的象,不管生前浪迹天涯海角漂泊到何方,最后的归宿必定在同一个象冢;让人惊奇的是,小象从出生到临终,即使从未到过也未见过象冢,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凭着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也能准确无误地寻找到属于自己种群的象冢。
果然被波农丁说中了。嗄羧准备告别曼广弄寨,找它最后的归宿了。它绕着寨子走了三圈,对救活它、收留它并养活它26年的寨子表达一种恋恋不舍的心情。
嗄羧要走的消息长了翅膀似地传遍全寨,男女老少都涌到打谷场来为嗄羧送行。大家心里都清楚,与其说是送行,还不如说是送葬,为一头还活着的老战象出殡。许多人都泣不成声。村长帕珐在象脖子上系了一条洁白的纱巾,四条象腿上绑了四块黑布。老人和孩子捧着香蕉、甘蔗和糯米粑粑,送到嗄羧嘴边。它什么也没吃,只喝了一点凉水。
日落西山,天色苍茫,在一片唏嘘声中,嗄羧上了路。
送行的人群散了,波农丁还站在打谷场上痴痴地望。我以为他在为嗄羧的出走而伤心呢,就过去劝慰道:“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本是常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不料他却压低声音说:“小伙子,你有胆量跟我去发一笔财吗?”见我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态,他又接着说:“我们悄悄跟在嗄羧后面,找到那象冢……”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要我跟他合伙去捡象牙。在热带雨林里,大象的躯体的骨头会腐烂,象牙却永远闪耀着迷人的光泽;象冢由于世世代代埋葬老象,每一个象冢里都有几十根甚至上百根象牙,毫不夸张地说,找到一个象冢就等于找到一个聚宝盆;聪明的大象好像知道人类觊觎它们发达的门牙,生怕遭到贪婪的人类的洗劫,通常都把象冢选择在路途艰险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再有经验的猎人也休想找得到;但如果采取卑鄙的跟踪手段,悄悄尾随在死期将临的老象后面,就有可能找到那遥远而又神秘的象冢。我犹豫着,沉默着,没敢轻易答应。
波农丁显然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们只捡象冢里其它象的象牙,嗄羧的象牙我们不要,也算对得起它了嘛。”
这主意不错,既照顾了情感,又可圆发财梦,何乐而不为?我俩拔腿就追,很快就在通往崇山峻岭的小路上追上了踽踽独行的嗄羧。天黑下来了,它脖颈上那块标志着出殡用的白纱巾成了我们摸黑追踪的路标。它虽然跛了一条腿走不快,却一刻也没停顿,走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来到打洛江畔。
“我想起来了,这儿是水晶渡的上游,26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把嗄羧给抬上岸的。”波农丁指着江湾一块龟形的礁石说,“幸亏有这块礁石挡住了它,不然的话,它早被激流冲到下游淹死了。”
这么说来,这儿就是26年前抗日健儿和日寇浴血搏杀的战场!这时,嗄羧踩着哗哗流淌的江水,走到那块龟形礁石旁,鼻子在被太阳晒成铁锈色的粗糙的礁石上亲了又亲;许久,才昂起头来,向着天边那轮火红的朝阳,欧——欧——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它突然间像变了一头象,身体像吹了气似地膨胀起来,四条腿的皮肤紧绷绷地发亮,一双象眼炯炯有神,吼声激越悲壮,惊得江里的鱼儿扑喇喇跳出水面。
我想,此时此刻,它一定又看到了26年前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威武雄壮的战象们驮着抗日健儿,冒着枪林弹雨,排山倒海般地冲向侵略者;日寇鬼哭狼嚎,丢盔弃甲;英勇的战象和抗日将士也纷纷中弹跌倒在江里。
我对嗄羧肃然起敬,它虽然只是一头象,被人类称之为兽类,却具有很多称之为人的人所没有的高尚情怀;在它行将辞世的时候,它忘不了这片它曾经洒过热血的土地,特意跑到这儿来缅怀往事,凭吊战场!我们跟在它后面,又走了约一个多小时,在一块平缓向阳的小山坡上,它突然又停了下来。
“哦,这里就是埋葬八十多头战象的地方,我参加过挖坑和掩埋,我记得很清楚。喏,那儿还有一块碑。”波农丁悄悄说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荒草丛中,果然竖着一块石碑,镌刻着三个金箔剥落、字迹有点模糊的大字:百象冢。
莫非嗄羧它……我不敢往下想,斜眼朝波农丁望去,他也困惑地紧皱着眉头。
嗄羧来到石碑前,选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一对象牙就像两支铁镐,在地上挖掘起来。土块翻松后,它又用鼻子把土坷垃清理出来,继续往下面挖。它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经过长途跋涉,体力不济,挖一阵就站在边上喘息一阵,但它坚持不懈地挖着,从早晨一直挖到下午,终于挖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浅坑来;它滑下坑去,在坑里继续深挖,用鼻子卷着土块抛出坑来。我们在远处观看,只见它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它仍在埋头挖着。
半夜,嗄羧的脊背从坑沿沉下去不见了,象牙掘土的咚咚声越来越稀,长鼻抛土的节奏也越来越慢。鸡叫头遍时,终于,一切都平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我和波农丁耐心地等到东方吐白,这才壮着胆子,走到坑边去看。土坑约有3米深,嗄羧卧在坑底,侧着脸,鼻子盘在腿弯,一只眼睛睁得老大,凝望着天空。
它死了。它没有到遥远的神秘的祖宗留下的象冢去,它在百象冢边挖了个坑,和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同伴们葬在了一起。作为一头老战象,它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土坑里弥散着一股腐烂的气息,看得见26年前埋进去的战象的残骸,红土里,好像还露出了白的象牙。嗄羧那对象牙,因挖掘土坑而被沙土磨得锃亮,在晨光中闪烁着华贵的光泽。波农丁牙疼似地咧着嘴苦着脸说:“要是我们在这里捡象牙,只怕是盖了新竹楼要起火,买了牯子牛也会被老虎咬死的啊!”“对,是要遭报应的。”我说。望着战象嗄羧高贵的遗体,我感到我这个人的灵魂的猥琐。
我和波农丁一起动手,将浮土推进坑去,把土坑填满夯实,然后,空着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回寨子去。